众所周知,《天鹅湖》是古典芭蕾的扛鼎之作。自1895年由音乐大师柴可夫斯基创作、天才舞者彼季帕及伊凡诺夫编舞的版本问世后,《天鹅湖》在世界各地芭蕾舞剧院一直大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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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肖像
柴可夫斯基1840年出生时,芭蕾艺术已日渐式微,让位于歌剧。并非不再有人跳舞,恰恰相反,芭蕾女首席仍是女王般的存在,只是她的周围一片荒芜,优秀的作品稀少。
就在那段时期,芭蕾女舞者早已换上纯洁的束胸衣,披上如花冠的薄纱,把男性舞者排挤在外,成为舞团支柱的角色。而彼时的芭蕾不在乎音乐,于是芭蕾音乐成了“音乐家练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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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派芭蕾《天鹅湖》由俄罗斯芭蕾舞团(Ballets Russes)在圣彼得堡演出,照片刊登于1910年的报纸上,现藏于英国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内
俄罗斯的皇家剧院为芭蕾舞编曲设了一个常职,作为名副其实的音乐公务员,他们不仅每年要提供几份芭蕾舞总谱,还要依着首席舞者的性子,负责修改正在上演的节目。他们的抽屉里面总是存着各种各样的变奏、双人舞、四人舞……随时满足需求,他们由此得了个诨名,叫“抽屉作曲家”。同样的乐曲,但凡适合编舞的,有时都能应对不同时期、性格迥异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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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巴甫洛娃(Anna Pavlova,1881-1931)
世界上最著名的芭蕾舞者之一,是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的台柱子
此时的柴可夫斯基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学生,作为乐坛新手,他乐于前往圣彼得堡皇家剧院观看这类演出,在那里他有幸目睹了《仙女》,并为其倾倒。这出芭蕾舞剧于1832年诞生于巴黎,还有《吉赛尔》,儒勒·佩罗于1849年将它引进至俄罗斯。一位仙女,或者一位吉赛尔,加上屈指可数的仙子,无法再能撩动柴可夫斯基的心弦。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是芭蕾舞剧的常客,很快掌握了芭蕾舞的语汇和技术。然而,有哪个作曲家胆敢为芭蕾舞谱曲呢,这可是二流音乐家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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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Collen Imerton绘制的石版画,描绘了1876年芭蕾舞剧《吉赛尔》在法国佩莱蒂耶剧院演出的盛况
柴可夫斯基十分关注当时法国的境况。他为布才的《卡门》激动不已。不过,莱奥·德利布才是希望之光。他在1870年创作了《葛佩利亚》,将音乐和诺维尔编写的剧情有机联结在了一起。1876年,德利布故技重施,带来了《西尔维娅》。这两出芭蕾舞剧实现了用舞蹈语言来讲述剧情,而音乐则成了点睛之笔,“提升了芭蕾舞的档次,摆脱了娱乐消遣之嫌”。
相较于瓦格纳的作品,柴可夫斯基更对德布利赞赏有加……1876年秋,柴可夫斯基应卡米尔·圣桑之邀来到巴黎时,他已完成了《天鹅湖》大部分的作曲,那是他在1875年春天接受的莫斯科大剧院的邀约,报酬只有寒酸的800卢布。一直缺钱的柴可夫斯基无法抵御金钱诱惑。里姆斯基·柯萨科夫劝他不要接下这个“和他才华并不匹配”的订单,但柴可夫斯基却说:“我可以练手。我很早之前就想尝试这类音乐。”柴可夫斯基的工作得到了剧院总管弗拉基米尔·别吉切夫和芭蕾舞者瓦西里·黑尔策尔的支持,历时三个月完成了脚本和编曲。别吉切夫提议柴可夫斯基可以从中世纪神话中汲取灵感,故事说的是变成天鹅的公主。柴可夫斯基记起曾根据这一主题谱过一小段曲子,那是为了给妹妹亚历山德拉·达维多夫的孩子跳舞用的。
《天鹅湖》的主题根植于斯拉夫民族十分熟悉的水中神话,当宿命和神秘的大自然结合在一起,就会更加揪心,因为对抗自然纯属枉然。这类神话故事在19世纪初流行于俄国舞台。柴可夫斯基对它心心念念有其个人原因。在他的《天鹅湖》中,年轻的齐格弗里德爱上了一个非他族类的女性,她不会遵循人类法则。王子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奥杰塔既是女人又是天鹅,她是独一无二的,无法企及的,这种升华的爱情是柴可夫斯基梦寐以求又无法经历的……因为他希冀的爱情于他所处的社会阶层仍然是难以实现的。柴可夫斯基的保护人和资助者娜杰日达·冯·梅克和他保持了长达14年的通信,关于爱情,她只在信中提到:“彼得·伊里奇,您恋爱了吗?我觉得没有。您热爱音乐甚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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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著名芭蕾舞者奥利伽·司贝斯柴瓦(英语:Olga Spessivtseva)
透过《天鹅湖》能隐约窥见柴可夫斯基的深层性格:它和这位作曲家的其他作品一样都打上了命运的烙印——从名为《命运》(1868)的作品开始,到《罗密欧和朱丽叶幻想序曲》(1869)、第六号交响曲《悲怆》(1893),还有大作《黎密尼的法兰西丝卡》(1876)、《第四交响曲》(1877)、《叶甫盖尼·奥涅金》(1877)、《曼费德交响曲》(1885)和《黑桃皇后》(1890)——在这些带有自画像的作品中,作曲家坦然面对宿命:“这是命运,命运的力量阻止我们品尝幸福的滋味,嫉妒的命运窥伺平静和忠贞,不得安宁和圆满,如同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我们头顶,一刻不得停歇,毒蚀灵魂。假如我们只能屈从和哀伤,那就背对现实,放任梦想吧。”(达摩克利斯之剑通常代表拥有强大的力量,非常不安全,很容易被夺走。)
作曲家完成首部芭蕾舞大作的同时,迎来了双喜临门,《第四交响曲》和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都取得了成功。可惜的是,《天鹅湖》的首演并没有造成想象中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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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天鹅湖》剧照
芭蕾舞的故事梗概在首演前四个月就刊登在了莫斯科大剧院的刊物上,宣称1877年首演当日将是一场盛会。然而,制作却显粗糙:编舞尤利乌斯·文策尔·莱辛格资质平庸,他设计的舞蹈缺乏戏剧张力;因为预算有限,布景和服装是从陈年旧物中翻出来再利用的。新颖的舞曲令众人错愕:乐团指挥认为它“又复杂又吵闹”,编舞则觉得它没有“舞蹈性”,于是要求删减1/3的编曲,又从别的保留剧目中抽调出几页乐曲补充进去。第四次公演时,安娜·索贝切斯卡亚——第二位饰演奥杰塔·奥吉莉的演员,要比原先的女主角保利娜·卡尔帕科娃出名——甚至要求作曲家专门为她多加几分钟的音乐。乔治·巴兰钦也根据这段长达11分钟的乐曲创造了著名的“柴可夫斯基双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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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乌斯·彼季帕肖像
《天鹅湖》东山再起要等到1895年,那时作曲家已然去世,而有一位编舞终于配得上音乐家的才华,愿意向柴可夫斯基致敬,并且淋漓尽致地诠释他的音乐。那人就是法国人马里乌斯·彼季帕。